母病|親密之海

母親的病情持續進步中。

體重突破 50,希望至少能恢復到 55;標靶施打週期也拉長為一個月。

醫生說,母親是施打這類藥物的病人中,次數最多的,代表效果很不錯。

這次在醫院感到輕鬆和平靜,曾經的緊張和煩躁已遠去—家人能有愛意地在一起,力量強大,即便有起伏挑戰,也不那麼艱難了;其實我們彼此需要。

曾經回家的煩躁,也調整到一種平衡,空間和心情都是。一天的工作和家務過後,晚上出門散步,買些日常對話中提到的缺漏—譬如給老爸的 Kavalan、里仁的肥皂、幾隻筆;文化中心附近新開了「小豬貝貝」,是上次和朋友們發現的好吃點心。

最近和朋友們的小旅行,雖然遇上台南暴雨,還好行程平順,躲過嚴重的時段。大家隨意吃喝、聊很多的天,各種更新和交換—謝謝彼此願意花時間,保持著友誼的暖度,小小充電了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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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韓粉家人的政治談話也不那麼激烈了,大罷免過後自己也好好想了一下,包括網路濾泡、那些被統獨議題擠壓的空間、以及很難看到的政治議題全貌。

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脈絡,當然也有自己的意欲,重點是在面對面的日常生活裡,怎麼去感知和信任,以及怎麼談話—似乎又能拉開更多空間、看見更多複雜。

看完「親密之海」,蠻喜歡的,沒讀過胡晴舫的《群島》原著,但下面這篇報導倒是精彩補充了戲的脈絡,摘要保存一下。

畢業自 Wisconsin Madison 的她,讓我想起也很會寫散文的柯裕棻,在 Ptt 還盛行的年代,讀過那在北美雪國的冷冽;也想起十年青春一起工作過的老師—畢業自那所學校的人們,有股深沉的聰明,人文領域的菁英。

劇中哲人集團應該是以誠品為原型吧?曾經的西進,彼時也是中國獨立書店方興未艾的輝煌,季風和三餘;如劇中所提,「一個中國」原則的簽署,隱隱代表著習上台之後的轉向,也是陳漢榮去到上海之後的「晚了」。

要把多餘的東西丟掉,才能成為自由人。

劇中也帶到漁工海上生活的兇險和暴力,以及人在追求金錢的過程中,逐漸迷失的自我。

李憲宏身處的情感關係,以及身邊的四位女性,精準帶出底下訪談中提到的「女囚」困境。

而在理想和錢權之間,怎麼保有自我?如今回看太陽花運動,以及幾位鋒頭者的後續,也不免感慨—錢權自有其代價。

當時空被拉大,所有的一切紛擾又有了不同的定位。終究人是在有限性裡,追求自己覺得重要的價值,安放。


摘錄在民主社會崎嶇不平的地表上,建築共存:專訪胡晴舫《群島》

斷崖

胡晴舫一向關注當代,特別當線上與線下世界的邊界逐漸模糊,網路改寫人類儲存記憶、詮釋記憶的程式,小說家無法不看向這樣的未來。近十年來,台灣社會重度依賴臉書,進而影響到公共討論的空間,胡晴舫不得不卸下評論者的角色,靜觀其變。

我基本上是放棄了,因為我所學的公共論述方法是理性、冷靜,以及縝密的邏輯,越吵鬧的事件,越需要安靜的空間去討論。可是在臉書不是這樣,需要抓眼球,需要逼出你的情緒,那是新的溝通方式。我理解到原本受的訓練是沒有用的,派不上用場。」

在她寫作《群島》的兩年間,民眾參與社會議題的模式改變,「聚眾」的效應增強,大家圍觀跳樓的自殺者,或是全民懲治可惡的兇手,對於這些現象的觀察,胡晴舫也都反映在小說裡,並對照更早之前的太陽花運動,她在文學裡攤開群眾力量的雙刃性。

任何一種力量都是一種權力,群眾力量也是,它可以扳倒腐敗的、威權的舊東西,可能為我們打開一些新局面,但它盲從的、不究細節的性格,忽視個人主體的特性,也會把一個無辜之人抓到公共的審判場所,就被踐踏掉了。」

小說家凝望時局的角度是全面的,必須將她目光所及之處不帶批判地留影在文字裡,一如歷史書寫法國大革命如何推翻人類長久以來的封建制度,又如何歷經瘋狂的恐怖時代,胡晴舫旁觀這幾年台灣社會運動風起雲湧,激情褪去,不同立場的人們聚集在各自的山頭上,「彼此看得見對方、卻被懸崖深谷所隔絕,聽不見互相的呼喚」,這也是書名本來取作「斷崖」的緣故。

女囚

「我看到許多台灣年輕女性仍然被消費主義所束縛,受貞操觀念的毒害,女性解放停留在非常表面的層次,男性多半沒有必須保持純潔、乾淨的包袱,而女性一直有道德上的選擇、倫理上的掙扎。」當然台灣不是沒有朝開放邁進,胡晴舫也知道越來越多女性的情慾很自然地流動在不同性別之間,「性別認同、情慾是一個人最私密的事,最不需要向他人交代,在這件事情上如果她們有選擇的自由,那代表台灣還是有給她們足夠的安全感。」因此林莉蓮可以今天睡一個男人,明天戀慕另一個女人的身體。

對於胡晴舫而言,一切都關乎選擇,無對錯之別,一個人有自覺或無自覺地選擇要不要遵守種種社會規範,或許會影響他的生命活得精不精采,「但我不認為反抗必然比較偉大,我很少覺得誰比較高貴,而且我相信一個人也可以很庸俗,甚至庸俗得非常美麗。」然而她不免還是惋惜,即便島上選出了女總統,決策者依然經常是男人,女性還是很邊緣的角色,很容易把自己拋下,全心全意成就男性的事業。

築牆

我覺得『承認對立』很重要,民主最偉大的地方是擁抱衝突、承認對立,你討厭我,我討厭你,但我們還是要一起活在這座城市裡,該怎麼辦?雖然很痛苦、不舒服,但我還是肯定人類有這份共存的能力。

「我始終認為世界要往更平和、善良、公平的方向走去,必須靠每一個個體做出這個決定,一起主動往前進一步,這會比較有效;相較之下,有一個人在高處下令,所有人聽令而勉強自己走一步,那一步最後一定會倒退,因為他們不是真的想做這件事情。所以民主社會裡痛苦的討論和衝突一定會不斷發生,因為你必須容忍個人去衝撞、思考、犯錯,最後他才會真正跨出那一步。

熟稔網路空間的生活展演,以及人類潛意識博取認同的野心,掌握論述並非難事的胡晴舫反而謹言慎行,「我很提防社群軟體,其實是出於自私的理由,害怕自己會掉到那個自戀的深淵裡,我擔心的是我自己的靈魂。」話至此,她不好意思地笑出來,但或許,有更多人擔心自己的靈魂,世界便更有機會朝平和、善良、公平的方向走去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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