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久沒來同安、廈門街,汀州路一帶。郭記牛肉麵依舊好勁道~附近好多咖啡小店,陽光灑落的午後來去阿哲經營的「河神的丸子」。河神好多有意思的小物和選書,推薦大家來逛逛並參加各種不吝嗇的展覽與講座,很棒的社區活動空間。

今天攝影展的主人是洪延平,主題是「紐約的社運現場」。扎實的 4 小時導覽,聊了很多紐約和台灣的運動與歷史,議題有 228、反送中、Black Lives Matter、動權 vs 動保等議題。展期到 1/14,歡迎大家來看印在畫布上的攝影作品;破土的台美人社群好活躍~當然,他們的觀點和台灣在地運動經驗的交鋒與互補,是必要的。
和 L 吃飯敘舊,不管是社運或私人生活,彼此這半年來的經驗,邊喝酒邊流淚 — — 都是消化的過程,不管告別將/已是匆促或好好準備了 — — 不要有遺憾。

很喜歡底下這篇訪談,好多地方心有戚戚焉,摘錄於下。
【年末聊聊】溫若涵 ⇄ 張潔平:重逢的時候,就會知道告別的意義了
告別與重逢
“但我當時離開《端》的主要原因,跟以前已經很不一樣了。離開主要是覺得,這個生態裡如果只有《端》是不夠的。我那時候已經開始有一些超過組織本身的思考,就是在媒體這個產業裡,只有像《端》、《報導者》等等深度報導的媒體,還是很難力挽狂瀾,改變這麼大的下坡趨勢,需要有不同的人在不同的位置做不同的努力,需要有新的組織跟這些媒體形成聯盟吧。那時就是一個出去創業的心情。”
“ 我好像更喜歡重逢。就是有一種,「我們去不同的地方努力一下、那回頭我們再合力」的狀態。離開《端》後一兩年,某次週年聚會回去,就是滿好的重逢。”
“潔平:對,重逢的時候,雙方都對那個告別的意義有了更多的理解吧。我覺得我自己做很多決定是滿直覺的,當下覺得非要做這件事情,當然可以理性解釋為什麼要這樣,為什麼要離開,但一定有人會不理解。”
“潔平:嗯,告別可能是我人生中做的最不好的功課之一⋯⋯其實在我大部份的生命關係裡,告別這件事情常常都是非常突兀地發生,我也很難在這之中給自己、給對方足夠的時間去完成狀態裡的轉化。
但我不知道,這可能是個逃避吧,就是,當我強調說我喜歡重逢,可能就是強行用時間讓包括我自己在內的每個人把這個事消化完,然後回頭一看說:我其實也能理解你。”
“但另一方面,我現在也盡量不這樣想,盡量不過度地責怪自己,因為這種責怪也很自以為是,好像覺得只有妳才能做到怎麼樣,這也並不是事實。
回頭看,現在也是我覺得比較好的一個狀態,就是 Matters、飛地和做深度報導的媒體,是一個生態系裡三個不同的位置,一個是專業的、不可替代的內容,一個是讓內容浮現的數位空間,一個是讓社群連結的實體空間,但都是共同編織著某種公共場域 — — 或許再往後五到十年,它們還可以交織、共振並長出更多新的可能性的。”
作為管理者
“我現在覺得,管理者、Leader,或說這個團隊要做最終決定跟負最終責任的人,除了策略、方向、團隊之外,最最最重要的還有「 了解自己」,把自己的長處發揮到最大,把短處避免到最小,這是一個很合理的做法,而且需要這麼做。”
“我需要了解自己的長處、短處,而且不能在創業時跟自己的短處搏鬥 — — 就是,我不需要透過工作來自我證明「我也可以克服我的短處」,創業不是讓你做這件事情的。”
“一個人做自己擅長的事情的時候,自然會放出光彩,很容易有感染力 — — 這個是最核心的。”
做決定
“不是所有人都習慣做決定,但我通常都會花一點時間,讓所有人要在他自己的位置上做決定,並且為他的決定負責。”
“我覺得台灣同事普遍來說是很能幹,非常好的執行者,而且有些人的能力,你已經很明確知道他如果做決定,品質會是高的,但他常常不做,不願意、或者不敢⋯⋯我也不確定,但他就是不做(笑)。”
了解自己的長處和短處
“有一天我突然意識到不能讓公司來給自己做陪練,一下子就覺得,哦,那就接受吧:我就是這樣的。而且我已經 40 歲,我這弱點應該改不了了,就這樣吧。30 歲時還有很多幻想,覺得,哇,我肯定可以改、也應該去多方嘗試吧,但是,人會逐漸了解自己更擅長做什麼。”
“有一天,我突然發現這種在意他人狀態、希望聽取他人意見的心態,有時混淆了我真實的判斷,也讓我無法精準做出預判,影響決策品質。認知弱點、調整自我的這個過程滿有趣的,像鐘擺一樣。”
“有一兩次決定誰來做同事時,拿不定主意。我的合夥人勸我說,要接受老闆這個角色。因為是老闆,如果並不是決策位置的同事,你應該找那個最能跟你配合的人,讓這個人的出現能幫你發揮到最大作用。”
女性容易輕視自己
“不知道是不是亞洲女生比較容易這樣?就是會輕視自己,會覺得自己沒有那麼重要。一直都會覺得,很長很長很長時間都是這樣。這一兩年,我可能才稍微有點變化。”
“後來很多人都跟我說,你把自己給別人的評價看得太輕。說白了,就是你把自己的位置看得太輕了。這是個弱點,一定要克服。不是克服不克服得了的問題。”
“妳做了這麼多事情,但是妳還是覺得自己沒有資格。我說,哦對,好像真的是哎。我才第一次意識到這個性別的角度啊。”
“我後來意識到一件事,就是「我反正已經盡我的全力了」。在組織的後半階段,我開始接受自己的 limitation。”
“因為當你把自我放下之後,你反而能比較能接受自己的侷限。”
權力與責任
“大家都很不願意去面對,自己實際上是在一個有權力的位置上。”
“但我覺得如果不能正視你位置上的權力,你多多少少就一定會沒有辦法正視所應該負的責任。”
“power 跟 authorization,權力跟授權。我覺得我們在講的絕大部份是授權,不管是你做總編輯、總經理,還是部門主管,你的權力不是屬於你個人的,是那個位置的,是這個位置獲得了授權。⋯大家為什麼會授予這個位置權力,就是因為希望這個位置要負責 — — 權力跟責任必須得是對等的,它不是你,也不屬於你個人”
“ 我覺得長大這個過程就是在學習去接受這個授權, 同時承擔這個責任,然後,這本身是個不能躲的事情,就是應該堂堂正正地把它講清楚。如果不能講清楚,它反而很容易變成一種類似於宮鬥一樣的權謀,變成一種很見不得人的過程,那你就真的變成自己討厭的大人了。”
“你害怕自己變成壞人,不去承擔,可是真正的壞人根本不會想這些事,他就會直接拿走。”
“我覺得如果真的發自內心,就不要那麼害怕,其實人沒有那麼容易變壞了。”
讓系統性的梳理與累積,除去個人不必要的背負 — — 自治的 playbook
“美國文化裡非常 celebrate「成功」,在這裡,野心勃勃不是一個壞詞,而是一個優點⋯⋯怎麼說呢,包含我們今天所有問題裡面討論到的,一個管理者怎麼去進行自我的心理建設等等這些,所有的細項,在美國全部都是「專業」。”
“我覺得這個社會太成熟了,這是一個超過百年的民主社會,所以它對社會「怎麼自下而上的自我管理」 跟自我組織 — — 不管是以自我為單位,還是以一個公司、一個非盈利組織,或是一個社會運動為單位 — — 都有非常大量的經驗。然後這些經驗全部都累積成了課程、書本,累積成了專業,有導師、有教練、有無數的交流與傳授,去把它溝通下去。”
“如果一個人想要成長為一個組織者、領導者,他有特別多的 playbook 可以參考,而且他不會在這個過程裡不斷地陷入自我質疑。”
“ #這個系統會把你所有遇到的困難都客觀化,變成一個 playbook,我覺得這對人的心態是很大的釋放。”
“這個民主社會,它的核心是 self governance,「自治」 — — 而且自治是一門技術。”
“教育裡有個分類叫 liberal arts,有些地方翻譯成博雅教育,我自己喜歡把它翻譯成「 自由的技藝」。我覺得自由也好,自治也好,自我管理也好,這是一門一直要練習的手藝,是一個藝術。它需要不斷不斷地去練習,去實踐,而且這些實踐應該有一些經驗、積累,並沉澱下來給後面的人有本所去練習的,而不是全部都要加諸在個人的心理跟道德上的東西。”
“在這麼好的沉澱裡面,一個人的成長過程真的可以被解放出很多的「不必要的自我困擾」,然後而把它投向創造力的部份。”
“這就是所謂的貢獻,你所經驗的東西其實應該成為人類共同經驗的一部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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