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uuu

回家陪爸媽。晚飯過後，中視播著音頻甚高的政論節目，讓人心生煩躁；隨手查了一下 Netflix 的藏傳佛教節目（爸媽會比較有共鳴），選了「靈魂的路徑」（又名「岡仁波齊」）的電影。

故事很簡單，描述一家人和他們親近的朋友，想一圓叔叔長輩朝聖轉山的夢想，於是十多人一起從芒康出發，需要長磕頭 1,200 多公里。一行人有老有少還有懷孕 8 個月的孕婦，鏡頭就在絕美的大山大河裡，準備一路行囊和跪拜用的氂牛皮，農用托引機載著每天都得搭一次的氂牛帳、木頭和爐子等工具和食糧。這是一趟持續數月的旅程——途中遭遇生產、托引機車禍壞掉、老村長糾正跪拜的姿勢和協助農忙等等——這也是一趟充滿慈悲心的朝聖之旅。

路邊隨時有人邀請你喝茶、聊天，車禍也先下車解釋人命緊急，才快速離開。即便朝聖路途遙遠，但大家一起搭帳篷、分享食物、等待眼前的昆蟲走過，晚上一起唸經，聽耆老講述故事和指引道路的方向，在瘦長高闊的身形裡，是表情不多的木訥和深深的溫柔。

跪拜的每一里路，都不能馬虎。步數和跪拜的節奏要根據所念的經文，並且每一步的跪拜都要念想著眾生的平安和幸福。不管是剛生產過後、因為推車落掉的，都要回頭補回來 —— 非常佩服剛生產完的母親，隔天就加入跪拜；孩子餓了隨時得餵奶；最後抵達聖山，還背著孩子一起拜⋯⋯。

雖然這部電影不是紀錄片，有著電影的安排，即便我們單純從故事的角度來看，那種簡單、純粹於一種目標和念想的行動，仍讓人感動。

這也是一趟從出生到死亡的旅程 ——孩子在途中出生，長大到能走的歲月；老人也一圓在岡仁波齊轉山的心願，終至睡夢中過世。如金剛經所說：「一切有為法，如夢幻泡影。如露亦如電，應作如是觀。」所有的生起和消亡如此自然，然而過程中留下的精神和慈悲心，卻是如此有影響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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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好最近在讀 Elliot Page 的自傳《佩吉男孩》（PageBoy），第 13 章「一切就此展開的時刻」談到樸門農法。Elliot 在書籍的前半段，寫了很多從小身為同志 / 酷兒 / 跨性別的成長之難。但那些困難和混亂，所遭受的傷痕，在為期一個月的樸門農法的實踐與相處中，獲得療癒和真誠的友情。

一天的行程通常從教室展開。課程內容包羅萬象，從汙水系統、水源收集到花園設計，堆肥到藥用酊劑，發酵到建造土團屋等，龐大的資訊量令人難以招架，反過來說，也讓我對自己無知的程度感到無地自容。自責的念頭找上我，這些不是理當具備的知識嗎？然而，我的大腦已經定型並植入一套系統，這套系統讓我們自己生病，也讓地球生病。

沒有匱乏情結，也沒有對於線性成長的妄想，而是一種真正在觀察世界、關心世界，並與世界連結的生活方式。此處是個超越小我的夢想空間，這裡所傳授的理念，平心而論，跟我們小學時就學過的東西並無二致──要善良、要合作、要關心地球、要分享──都是些和資本主義系統合不來的觀念，一些我們被迫忘卻的觀念。

課程概述了樸門永續設計的幾大原則。「permaculture」一詞誕生於一九七○年代，是「permanent」（永久的）和「agriculture」（農業）二字的結合。其核心宗旨來自於原住民的技術與智慧，和大自然培養一套再生且互惠的關係。樸門永續設計展示了我們跟土地和地球自然循環的交互關係，也描繪了我們如何能與之合作共存。

樸門農法早早聽過，也有不少人在台灣實踐，也想到幾年前看過女同志書寫農家經驗的《泥地漬虹》 ——都是在農務的親炙和手作中，在等待歲月的發酵和所給的各種考驗中，嚐得食物和生命的豐富滋味。

一樣重複的問題和文本，在不同的背景脈絡下置換，會有不同的意義和風景 —— 我總覺得解決問題的終極解法之一，就是拆卸或超脫框架，一但找到念頭上不再捆綁、限制自己的解脫，人就會自由。

感謝這部電影的提醒和安慰，我們生而為人，永遠都能有另一條路、另一種想法、另一種生活，等待我們。